苏苏

寻寻青鸟天涯路，一掌明珠万斛尘。

 

雨后

风飘过叶檐，又滴过一场雨。

荷露的重重是光的守护，

春已入山门，

隔绝尘俗。

蜂蕊还在吻别，

黄花依依着明日，

湿漉漉的恳求如小鸟啁咕，

请不要盗取花心，

不要摘呀，

楚楚是未完成的告诉。

七月的最后一首诗

最热的时候要过去了，

人和蚊子都喘了一口气。

眼泪蒸发成汗水，

汗水只招来蚊子，

留不下别的痕迹。

七月的最后一个晚上，

卡夫卡想去海边。

他在逼仄的公寓里竖起一座城堡，

里面挤满了变成飞蛾的毛毛虫。

出去的进不来，

进来的，出不去。

无由又吹来一股热风，

这让人牙齿发酸的寂寞。

我当然可以一直不说话，

反正你一直装作没听到。

没错，

我说的是你，

那个叫做“命”或者“运”的东西。

Run

Run, run for your life,

Run like you’ve never run before,

Run like it will never stop raining.

The clock is ticking, the time is changing,

The wind is shivering, the light is shimmering.

The children lose their fight in the beginning,

Their eyes stop shinning.

Run, run for your ego,

You gonna need a big house, a big family, a big car, a big everything.

You sell yourself to the bank, serve yourself for the brand,

You squeezed from hell into the earth, finding yourself in the feast of dreaming.

Beast, feast, chewing fresh meat,

The bright young thing,

The damn old thing.

The beatific or The Beat,

In a cell or a suite,

On the road or on a boat,

C'est mourir or C’est la vie?

此诗献给垮掉的一代。

春日

——纪念张国荣

枝条柔企向你温柔眼波，天空亦害怕蹉跎；

向雪月镜花再要一种暖，轻裘只随肩洒落。

万众仰望皆为蜃楼幻影，青鸟终向往自由；

化为千风不如风继续吹，春天是公子笑涡。

注：《化为千风》为佚名英文诗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的译名。<br>《风继续吹》为张国荣先生1983年发行的歌曲专辑。

悲伤直播——对波德莱尔的致敬

心中有星星三千，

观景图片上有一百颗，

抬眼只能看到三两个。

这街边人流始终不息，

有多少人倾心相爱着？

有多少人会来爱我？

时间与水量度人生，

你还剩流量几多？

亦或只是被无意消磨?

最可怕是人间像地狱，

还是地狱像人间，

钱权依旧交易因果？

魑魅魍魉哪边更多？

高冷软萌哪种人设？

天蝎白羊你是哪样型格？

我没有到过最深海底，

没有看过最美日落，

我是否就没有话可说？

苹果是夏娃的恩物，

葡萄是酒神的禁果，

而今只有欲望不被谴责。

波德莱尔的恶之花，

济慈的秋之叶，

这世界已没人在听么？

搬家 

两万四千年前的一个早晨，

穴居人甲正准备离开他的洞穴。

他并不知道今晚是否能够回来——活着回来，

他亲吻他熟睡的妻子和小孩后，

就冲着初升的阳光走去。

傍晚他的妻子和小孩在洞穴旁点起篝火，

火焰叫醒星星，指引他回家的路。

回家后，

他心满意足的在岩壁上画画，

画他最重要的敌人——野牛，

画他最骄傲的梦想——他自己，

以及他生命中的高光时刻——亲手猎到一只野牛。

海平面下降，森林让出道路，

他跟着他的族群一路向北，

他们杀戮、征服、灭绝了尼安德特人，

他们学会用剑和犁征服所见到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因其而死。

两万四千年后，最后一只北极熊正游向他力不能及的对岸，

正在消失的北极洲，宣告

对陆地和海洋殖民的完结，

接下来轮到殖民天空。

新一轮杀戮正要开始，

没有什么地方永远属于什么人，

没有什么灵会永远驻留一个魂。

海平面上升，鱼类却越来越少，

陪伴人类的动物只剩下食物。

死亡的召唤让人们不停地自拍，

拍出海量的电子垃圾。

而习惯搬家的人类正准备搬离地球，

“星星会为我们指路”，

没有人记得，

被人类搞砸了的地球也是一颗星星。

天瞳路

翳云飞动如天瞳，

青眼知己，白眼天下，

一只鸟儿在阮步兵腹中呼之欲出

却迟迟不出，

憋出咏怀八十二首。

“死便埋我”，

于这人世上行走天地无用。

竹林不是桃源，酒国也不是佛国，

穷途只有恸哭。

桃源又何尝真的快活？

《一九八四》是《蝇王》的另一条道路。

现实世界，

有余者们正惊诧地咀嚼着一篇

平平常常的《我是范雨素》。

甜甜圈四重奏

甜甜圈的洞是人生的无常，

四重奏的相逢并非善始，未能善终。

奇迹过于稀有，让期待的人转而厌憎；

上帝的葡萄园隐没之后，

救赎成为不可能。

死神催迫着莫扎特的《安魂曲》，

魂灵寂灭又醒来在舒伯特的《小夜曲》

听见夜莺声声;

巴赫的平均律让人想要握住理性之光，

太阳却带来月亮，带来哀矜的《圣母颂》。

不实用是为罪过，

实用的工作生产心安理得的噪声。

就这样看着人生过去，

一面焦虑，一面无动于衷。

心中的心中，

被分割管理的那部分潜藏入梦。

在安眠药的驱逐之下清醒地颠簸，

它抓牢弦桨，旁听了一场

甜甜圈四重奏的《欢乐颂》。

大雨

从梦里飞出一只蓝色蝴蝶，

带着你受伤的手指和动人微笑，

不要停，你的吉他不要停，

这场聚会只存在于黑白电影，

大雨只在城市无情。

扫荡流浪者，驱促奔命者，迷惑追光者，

不要停，你的挖掘机起重机小汽车公交地铁电动车不要停，

大雨在城市无足轻重，

谁能在雨中舞一整夜？

谁耐烦再唱一遍《雨中曲》？

有光的室内拥挤成一个蜂巢，

工蜂雄蜂蚂蚁们都已哈欠不止，

不过他们还是嗡嗡嗡着上班下班进食交配排泄也嗡嗡嗡着死亡，

这甜蜜、甜蜜的一生

浓缩成蜂王下午茶的轻松一刻——

她亮白的牙齿在大雨中自带彩虹滤镜。

“真美啊，请你停留”，

宣发部文案声称他被其盛世美颜所震撼，

萌发出与歌德不约而同的灵感诗意。

注：引文出自歌德的《浮士德》

思，故我在

在灰霾天空下开出水粉样花朵，

这是属于植物的表达之方和生存之道。

许知远自知无法像鲁迅一样

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鲁迅灰心于自己无法做到

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在中国只有权力和枪杆的持有者能够做到

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人是有思想的苇草，

神行百变只为雨顺风调。

比起白先勇与红楼梦的“相望如梦寐”，

人们更喜欢看奇葩说与十三邀的互怼；

比起《呐喊》、《彷徨》、《故事新编》，

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和周作人、许广平的恩怨琐碎。

被郭沫若贬为“反动粉红作家”的沈从文

会不会想到如今的正能量青年又被称为“爱国小粉红”呢？

这些清清白白的字被人们用来嘲讽、扭曲、麻醉、攻讦、杀戮，

当文只是器，话只是术，

当言者有罪，诛心有术。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而今人人自以为上帝，

人人代上帝发笑。

笑吧，为你无趣的人生再加一点无聊，

那些真正的人，是世上的盐。

风吹泪水入海，海潮年年向月。

呼吸自由

亲爱的，我没你那么大精力，

我宁愿做一只土拨鼠，流浪的土拨鼠，

我能忍受疼痛、寒冷、黑暗，

我也不怕孤独。

你知道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吗，

能够自由地呼吸？

那一边总会比这一边多点什么吧，

在海里我的四肢划个不停，

偶尔，我也翻过来晒晒肚皮。

“抱歉，兄弟，别划了，那边和这边完全一样，

另外，你以为的海是我们家游泳池。”

你这么聪明地同情、讥讽着微笑。

相信我，兄弟，

等到了真正的海，我会知道的，

我只是这么称呼“你们家”游泳池而已，

这真的很难理解吗？

我终于看到了海，

它的蓝色一秒变一个样，

比莫奈的画、比卡拉扬的音乐还要美。

幸福的晕眩就是这样的吗？

在沙滩上打个滚儿，

在太阳伞下吸一整个椰子，

我准备好了继续往前划，

海的另一边，总会跟这一边有些不同吧？

“兄弟，相信我，另一边没什么不同，

而且你明明是个该在土里打洞的土拨鼠，

怎么总是要做鲸鱼才做的事儿呢？

太可笑了，可笑得都有点悲哀了。”

是啊，太可笑了，那么告诉我，兄弟，

为什么你们碳基生物明明就免不了要腐朽，

却总想和硅基生物一样永恒呢？

所以，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如何？

我只是在呼吸自由地时候 

自由呼吸。

找到你了

我曾在人群中绝望地找寻

你的眼睛，找到又躲避，

我竟不知

那里早藏着我的面影。

我曾日夜描摹你的嘴唇，

想要读懂它每一次开合，

只敢在梦里亲吻追逐，

今日方知

它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还有什么比此刻的幸福更加幸福？

你怕人生太长，将爱变成恨；

我说让我们只担心下一分钟，

而这一分钟我想要亲吻。

你说人生来孤独，纵然有诚与真，

我一直认真地看着你啊，你不会孤独一人。

阳光长时很长，短时很短，

爱情只在瞬息。

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也许会放走你；

但不是在这个世界，不是这一个我，

这个世界

我们永远在一起。

给自己和旦旦的朋友们

——灵魂来时是一个天启，去时是一阵烟。

今天的第一顿饭在下午七点，

只有看着猫咪才能让我良心发现。

几个夏天的吊带裙始终没敢穿到外面，

人们发凉的眼光可能让夏天也怕过夏天。

笛子声断断续续这初学者拙得可爱，

浑圆的太阳像橘子长在柠檬树上飘在时间线那一边，

用吉他拨弦蘸湿你的眼神射出无法诉之于口的梦想，

你的姿势冰冷，眼神滚烫，静得像梦，艳得像

雪。

多少光年之外人们观察着一颗燃尽的星星，

陨石的纹理藏着一个星球的螺旋。

万物皆有尽时，我们也终会行完这段路，

希望海路里遇到慧黠海豚与美丽塞壬，

陆路是不在梅边在柳边。

扫叶山房

——给迪伦和他的朋友们

你灰尘的面色曾为珠玉、

你的眼睛曾是星辰。

那些日子万里烛照，

笑怒皆能摄神。

青青芳草溶溶池畔，

船儿暂歇向无尽大海。

繁弦哀管桃花乱落，

陌上少年宜喜宜嗔。

愤怒葡萄于麦田守望，

狂飙突进路人谣曲。

权杖落地王冠倾覆，

拔剑四顾萧然转身。

长夏销尽千钟饮尽，

寒蝉呆雁落日装入方匣。

世界尽头且歌且舞，

不死诗魂在美妙人生。

桂花的告慰

淡蓝的天幕

漂浮起一丛丛的黄金，

桂花亮起来了。

当清甜的香气氤氲流动，

你在某一刻明白如歌的人生。

珍珍梦里唤真真，

看明月盈虚有几人。

十月的天气每天都该出门，

味昨日之暖，听来日寒声。

有清脆轻捷的步音跑过耳朵，

小松鼠带来一个榛子香气的邀请，

月光光，饮茶未？

明月天涯

月亮像印在天边

上的一抹口红，

在一千个偶尔望向它的眼中

心中镜中映出不

同样态的面影。

而你的笑容是十年一见的寒锋

切割月光进白衣。

那个抱膝独坐的姿势

迫走倚栏怅望的夕阳。

少年心事删繁就简，

一见倾心即相许，

不教远山眉黛低。

天真

觉你一呼一吸都极矜贵，

胸膛起伏亦泛起热泪。

长安旧梦纵马凌烟万里，

洛阳杯雪笑问王谢庭前。

层层梦雾中窥你行藏眉眼，

醉中真意又岂止山水之间。

春潮秋信喑哑十二管弦，

怜子风流不改清白折纸扇。

茶凉酒冷狼藉易老人世，

千秋名利不过一坟一碗。

歌尽舞低回首一腰明月，

不系之舟依稀云上少年。